第二十七章 出了名的养雀人

在学校，放学的时候就会跟同学们一起到附近的田地里玩，这个深秋太反常，当我们走到野外的时候，远处的田地里一张张网便映入了我们的眼帘——那是用来抓鸟的。稍微走近点看看，有的网上还粘着犹自挣扎的鸟，最多的还是麻雀。

“老师说鸟都是好的，咱们把它们取下来放了吧！”我第一个提议。

大家都开始响应，没多久就把那一两百米长的网上挣扎的十多只只鸟取下来放飞了。就在这时，后面有人在大喊着骂着朝我们奔来，我们一下子呆住了。

“快跑！”一个胆大的喊了一声就跑了。

一下子，我们几个吓呆了的醒过神来，跟着前面的那个同学一起往学校奔去。

那个人在后面追着，我们钻进校园的时候他距离最后一个的我只有三四十米远了，跑进教室，看看后面的人没有追过来，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。

没多久，我们的班主任——我的二爷，绰号“一撮毛”来了，手里握着一根大家都熟悉的木条。看着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，所有人都紧张了，谁都难以料定厄运会降临给谁。

“你们刚才到东面地里都干什么了？”进来的第一句话，很是恼羞成怒。

刚刚缓口气的我们一下子又把心提了起来。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，因为大家都知道，他是我的亲二爷。

“你，你说。”果然二爷用手指了指我。

“那个人在地里用网抓鸟，我们把他网上的鸟放了。”我只好站起来，硬着头皮回答。

“人家捕鸟，管你们什么事？”他一听来气了，“要不是你们跑得快，人家把你们揍一顿的话，那也算你们活该。”

“那你不是跟我们说鸟是益虫，不能抓的吗？”我轻轻地嘟哝着。

“你，你们……”二爷恼羞成怒，举起了手中拿着的木条，我收缩了下身子，做好了挨打的准备。

“你们太不像话了。”二爷举着木条充满了怒气，木条在我头上扬了几次，但是最终没有落下来，我明显地感觉得到，他的气越来越小了。

“你们给我呆在教室里，哪都不准去。”二爷最后收回木条，指着我们几个人，声音很是严厉，“听到了没？”

“听到了。”我发现我们的声音是如此的一致。

晚上上自习课的时候二爷进来了，我们都紧张地看着他，但是他似乎跟没发生什么事一样，神情跟平时一样。

“今天下午咱们班发生了一件事情，”二爷走上讲台站好就开始讲，“咱们班的几名同学把一个村民网上粘的鸟给放了，给鸟放生是一件好事，所以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了。”

二爷刚说完，我们的心立即舒张开了，不由得鼓起了手掌。

“不要鼓掌，我还没说完，”二爷伸手制止了我们的掌声，“但是今天下午人家找到我这里了，要不是这个人是我以前的学生，我能说得动他。你们想想看，他会把你们怎么办，毕竟那也是人家赚钱的渠道。”

“老师你不是说鸟是好动物吗？鸟吃害虫的。”一个同学回答

我大吃一惊，居然有人敢反驳“一撮毛”，扭头一看，原来是小光，平时最调皮，最喜欢钻牛角尖的。我非常开心，这次他倒是说到点子上了。

“我是说过，但是……”二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，语气也加重了，“如果你们要是被别人狠揍一顿，连命都没了，还做什么好事？”

“老师，既然那是你的学生，你为什么不让他以后不要在抓鸟了，鸟粘在网上被活活饿死冻死，多可怜啊！”我忍不住了，终于发话了，说完之后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。

“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，你跟他（三爷）一样，喜欢麻雀。但是他是我亲弟，我比你更熟悉他。我也喜欢鸟，但是喜欢归喜欢，有些事情不是你喜欢就能解决问题的，你们有可能很开心地把鸟放走了，但是你们知道吗？你们有可能就会像鸟一样被抓住挨揍，到那时候，出洋相的还是你们，挨揍的还是你们，为了几只鸟让自己挨揍，划算不划算，你们自己算算。”

看着发怒的“一撮毛”，我们都不敢出声了。

“我再说一遍，”停了一会他又发话了，“在这个镇上，四十五岁以下的人我都教过，都是我的学生，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情。但是，如果你们谁再敢单独行动，自以为是地做一些出格的事情，挨揍了，活该！如果你们挨揍让我知道了，我还会揪住你们头上最长的一撮毛，绕着班级转一圈。”

整个班级静悄悄的，只能听到他在教室走路的脚步声。

“我再说一遍，”二爷又发话了，“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，人家不会再追究了，我也不着你们算账了。以后你们给我记着，做什么事情都要先给我打个招呼，不然的话我不放过你们。”

看到教室里静悄悄的，没有一个人反应，二爷又来气了：“听到了没？”

“听到了！”五十多个学生，声音很整齐、很洪亮。

“嗯，不错，你们学习吧！”二爷总算是满意地离开了教室。

我们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了，但是以后会怎么做，对于我们这帮头脑喜欢发热的人来说，谁也拿不定。

晚上回寝室大家都紧紧地围着我的床，不停地问二爷说的那个他是谁。

我就把三爷的事情跟大家分享了，整个宿舍二三十个人都紧紧地围着我洗耳恭听，没有一个人打岔，没有一个人出声。直到熄灯的钟声敲响，二爷来查寝，大家都慌慌张张地钻进自己的被窝，等到二爷离开了，一下子全从被窝里钻出来继续围着我，让我讲三爷的事迹。

整整一个星期，晚上、中午、下午我都在跟同学们讲解三爷的事迹，我发现自己的话题越来越多，有时候甚至很多内容都是我添加进去的，但是听的人却是一点兴致都没有减少。在大家看来，三爷是个传奇人物，是个英雄，是大家心目中的楷模，所有人都对三爷怀着一种好奇感和崇拜感。很多人都吵着要去三爷家看看，我就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脑子变热了，不顾一切就拍下胸脯答应了，众人的掌声和兴奋的表情把我的心吹到了天空中。等一切都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开始着急了，三爷那个性，要拉这么一群人去他那里，肯定是不会答应的，不过一切都成定局，我只好绞尽脑汁想办法去沟通了。

我们的班主任——我的二爷又找人跟我说话了，家里来人了，要我去他办公室。肯定是母亲怕我冷，让父亲给我送棉袄来了。

果然不出所料，走到二爷办公室门口，父亲那张慈祥而又开心的脸首先映入我的眼帘，他坐在凳子上，边上放着我的棉袄，紧跟着是那个让我有点害怕的我的班主任。我犹豫了一下，就定在了门口，再也迈不出去一步了。

“小燕，你进来，看你伯来了！”二爷满面笑容招呼我进去。

“余老师好！”我机械地喊了一声，腿仍旧不能动一下。

“你这傻孩子，这是你二爷，现在又不是在教室，关上门咱们就是一家人，还叫什么老师？”父亲走过来把我拉进来，然后把我扶正朝向二爷，“喊二爷。”

我木讷地随着父亲有力的胳膊转动着身子，但是口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“没关系，这帮家伙就是这样。”二爷笑着说。

我仍旧一句话说不出来。

“怎么了？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？”二爷盯着我，满面微笑。

我不敢正面看着他，低下了头。

“你们去放人家麻雀的事情你二爷跟我讲过了，批评你们是为了保护你们，要不是你二爷拦着，人家早就冲进教室把你们揍一顿了。你二爷也知道你们做的是好事，刚才还在为那件事表扬你呢，不管怎么说你们，那都是为了保护你们，为了不让你们受到伤害。”

二爷居然还为那件事在我父亲面前表扬我！我惊呆了，但是内心很快就被喜悦充斥了。从那一刻起，我觉着二爷并不是那么刻板不通情理，甚至觉着他是个好老师，这在我的大部分同学当中，是有悖常态的。

“知道了。”我总算是迸出来了一句话。

“我小的时候经常跟着你二爷玩，他还经常背着我、抱着我，有一次带我出去玩，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，脸上蹭掉了一块皮，回来之后你老爷狠狠地批评了你二爷，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，我还在边上偷偷笑呢。”说到二爷，父亲立刻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。

“呵呵，”二爷也笑了，“那件事你还记得呀？”

“那当然了，”父亲兴致极高，“小时候你带我玩的事情我记得多了。”

“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不听话，我逮着你的屁股狠狠地揍了一顿。”没想到二爷也来了兴致，居然把打父亲的事情也给兜了出来。

“记得，当然记得了，自从那次之后我就不敢缠着你了，心里挺害怕你的，但是小孩子是记吃不记打，你给我好吃的之后，我就忘记屁股疼的那回事了。”父亲似乎把内心的兴致全部掏了出来。

看着他们聊得这么开心，我的心也渐渐舒展了，忽地觉着二爷是一个如此亲切、慈祥的人，一点害怕他的感觉都没有了。

“伯，”趁着他们稍稍消停下，我很谨慎地问父亲，“有件事想跟你说下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父亲怔了一下，他以为有大事要发生了，赶紧问我。

“我把三爷的事情跟同学们讲了，我也希望大家都能跟三爷和我一样喜欢麻雀，很多同学们听完之后都想去三爷家看看，你回去之后能不能跟三爷把这件事说说？”我慢吞吞地把这件事说完了。

“行！这事绝对没问题。”父亲立刻露出了笑容，立即张口答应了我。

“但是，”父亲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，“但是你三爷那脾气，你也知道的，他很难答应的。”顿了一会，看了看我，似乎觉着我表情不好，又立即露出了笑容。走到我跟前，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臂，用非常肯定的笑容对我说：“你放心，这是好事，学生们这么喜欢你三爷，说明你三爷做的事情是好的，说明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，我回去之后跟他好好说，他绝对会答应见你那些同学的。”

“你三叔那怪脾气，不好说的。”二爷在边上撇了撇嘴。

这一下让我刚放松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，不过我知道，三爷特别喜欢父亲，如果父亲尽力劝说的话，三爷肯定会答应让我这些同学去他那里参观的，至少说我们在他院子外面看看也好。